缺失的鱼头
文 ＿ 朱宜尧
我把母亲接到城里的时候，觉得母亲像一个孩子，什么事情都得从头学习，包括买菜，上电梯，锁门，开水龙头等等，甚至一些细小的事情都得手把手地教。
母亲来我这里，嘴不停地说我这好，不用抱材引火，弄得乌烟瘴气的，而且说不粘锅好，做饭不糊。只是一个人在屋里闷得慌，一整天没人跟她说上一句话。上楼下楼坐电梯头有些晕，挺害怕的，又不敢跟城里老太搭话，城里老太心气儿高，怕瞧不起她庄户人。不像在家，出了门就是当院子，东西老邻熟得很，站在自家的当院就能唠上一气。
我想，这也就是一个适应的过程，没什么大不了的，慢慢的，母亲会习惯城里的一切。
她还说，她老了什么事情也做不了，怕给我添麻烦，唯一能做就是帮我做个饭。
母亲买菜总挑便宜的买，说城里太费，每天都需要钱，不赶在农村，一夏天菜有的是，花不了几个钱。为这，我说过母亲，并多次给过母亲钱，让她买一些好的，可母亲总是在集市快要散的时候去，还是挑便宜的买。
那天母亲特意起个大早，去了集市。母亲出门的时候，我已经醒了，猜想母亲已经适应了城里的生活。
母亲买回了一些小白鱼。我想起昨天晚上说过想吃炸鱼。看着母亲买回的鱼，心里不是滋味，因为母亲的腿脚大不如前，一点路要走很长的时间。她回来的时候晚了些，小白鱼自然没来得及做，母亲念叨着起个大早赶个晚集，心里过意不去，像个孩子似的不停地念叨。
我草草地吃了一口，走的时候，特意告诉母亲鱼怎么挤。因为鱼太小，鱼头没有什么价值，并且亲自做了示范：用剪子把鱼头剪掉，再挤一下鱼肚，用水一冲干干净净。母亲很听话，连连点头。
下午下班，回到家，发现有张纸条，歪歪扭扭地写着：鱼已炸好，我回农村了，买菜剩的钱在枕头下面。
母亲终于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才不辞而别，我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做过了头，母亲是不是觉得她的儿子开始嫌弃她老了。我开始检讨起自己的行为来，回忆起这几天和母亲的点点滴滴……
鱼炸好了，外焦内嫩，虽然放置了一段时间，还是很香。可我吃着吃着却发现鱼头的一端还露着鲜嫩的白肉，并不是用剪子剪掉后炸过的。我恍然大悟：是母亲！可整整一盘子呀！母亲一个人怎么能吃了这么多的鱼头？！
我有些吃不下去，坐在椅子上发呆。电话突然响起，是母亲打来的，说她到家了。母亲问我，鱼吃了没有？自己还说鱼放了小半天，肯定不酥了，刚炸过时她尝过一条最香……
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。我知道母亲不大喜欢吃鱼，为了儿子她宁肯吃本应该扔掉的鱼头。电话里母亲还埋怨自己做不好，还念叨城里太费。末了，母亲还说要给我送些菜来……
我怕母亲发现，尽量掩饰自己的情感。其实，我不希望母亲再为我做些什么。她老了，能让她老人家开开心心、健健康康的，享受一下城里人的晚年生活是我最大的心愿了。可母亲住不惯。其实这样也好，只要母亲高兴，我能做的就是常回家看看，趁母亲还健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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