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红烧”白菜
朱宜尧
收秋菜是很累人的,从早晨就得去菜地,拿着菜刀,将白菜一颗颗地砍下,摆放整整齐齐的,然后将经干枯的菜叶收拾干净。收拾菜叶的时候,要将白菜夹在腋下,然后再将多余的菜根砍下。就这样一颗一颗的摆弄,腋下和胳膊的内侧很快湿透,然后再换到另一侧,结果不出十几颗,也会湿成一片。
父亲和母亲好像一点也没觉出湿。为这事我问过父亲,可父亲乐呵呵地笑了,说你不说谁会知道会湿呢?我愣愣地看着父亲,所以收白菜,我从来没拉过松套。
直到下午三点钟左右,父亲“找”的车来了。
父亲在车里码,我们往车上扔。我们扔的速度要比码的速度快多了。有时候等父亲码完再扔。父亲干活心细,码的结实,能多码一些。司机开车按趟算钱,所以大都不会管这些。一车能装出五千斤白菜,如果细算,四亩地就能少装一车,少花一车的钱。
我是不愿意扔菜的,因为白菜也不轻,大的有十来斤,小的也有六七斤。我家白菜都是上了鸡粪的,个个都实。扔菜总下腰,腰很快便酸了。我盼着能上车去摆菜,但又怕父亲不让,眼巴巴地看着父亲,直到要收口的时候,父亲才说,让二孩子上来吧!
我上去以后,起初还很兴奋,不出一刻,膝盖以下全部湿透,冰冷得近乎失去了肢觉。我才理解父亲摆了快一车了,一声都没吭。后来回到家父亲脱下线裤的时候,腿都有些泛白了。
每次装车都得装到夜里十点钟,有的时候到了半夜。两点钟我们还得起床,因为我所在的村子离城里有三四十里路,等早上四五点钟才到城里。
那一年四亩地的白菜买了四千块钱。
母亲将全都所得放在了抽屉的二层格内,二层格鼓鼓的,母亲竟然忘了锁,钥匙居然还插在了上面。就又去了地里,想再收些没长成的白菜。
谁知,四千块一分没剩,全被偷走了。
看着母亲流泪,那是一种痛心的无助,我只能躲在后屋学习,直到父亲叫我吃饭,我才肯出来。父亲说,二孩,你看我做什么好吃的了?我一看是妙白菜,但仔细看来,还是有些不一样,白菜软软的,显得有些稠,黏糊糊的,嚼在嘴里也确实不一样,滑滑的儿有点像肉。父亲说,这是红烧白菜(其实是醋溜白菜),是一道名菜。我知道这分明是父亲是在哄我和母亲开心。
那一年是我吃白菜最多的一个冬天,也是家人过得最伤心的一年,好在转过年的夏天,我考上了中专,一家人才真正地开开心心。
我上学了,父亲说他再下一次厨,问我吃什么,我说吃红烧白菜。父亲做了一桌子好吃的,可就是没有红烧白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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